郑芳芳荣获第31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李成丽

5月21日晚，第九届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第31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颁奖典礼在广州大剧院举行，本届梅花奖获奖名单正式揭晓，晋中市演艺有限公司国家一级演员郑芳芳比赛成绩名列前茅，以总票数第三名、女演员第一名的佳绩顺利摘得本届“梅花”。

喜讯传来，山西戏剧界备受鼓舞，一扫之前因三届“梅花”缺失的压抑之感。在《望海楼台》剧目评梅出征前夕，由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和旅游厅派出专家学者赴晋中市进行现场观摩并就剧目进行了现场研讨。在本次的观演环节，我的直观感受是眼前一亮。

这部剧主要突出的是艺术性和观赏性相互结合所产生的美感表达，美在唱段、美在身段、美在服装、美在舞美、美在冲突矛盾的处理、美在人物心理的对比刻画、美在戏曲传统程式与古典舞蹈的结合、美在舞台诗意融合时尚的表达。这部作品，根据传统戏《打神告庙》（《情探》）改编，主要讲述的是主人公敫桂英楼台望海“琴诉”心曲，在返回途中心生怜悯，于雪地中救回了落魄书生王魁，后王魁示爱，二人情定终身。后在老鸨儿的逼迫下，敫桂英赠琴送银助其赴考，真情痴等中，敫桂英终于等来了王魁让老家院转交的信件，她满心欢喜，以为脱离苦海，打开书信却是一纸休书。心情的落差，满腔的悲愤，不甘不愿的她随着曾经的琴韵依依，慢慢淹没于大海。冤死的魂灵，随着判官、小鬼来到京城，捉拿忘恩负义之人，在海神庙前，完成了泣诉与伸冤的告白，空悲对寒秋，悠悠无尽头。

《望海楼台》虽然是一部传统老戏，但通过编创团队创新手法的运用，在今天看来却是精彩纷呈，感人至深！本剧作为参加第31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参赛剧目，整部戏行当齐全，充分给主角郑芳芳扮演的敫桂英留足了唱念做打的发挥空间。总体来看，本剧有以下三大亮点。

一、“情境”的营造，《望海楼台》的继承与创新

在《望海楼台》剧目中，主角敫桂英扮演者郑芳芳在不同场次的表现均可圈可点，或唱或念或做或打，各有特色。作为地方戏曲晋剧，曾随着晋商的发展而遍布海外，今日的晋剧，依然有着包括山西全境和临近周边其他省域的部分县市观众群。宏观地看，《望海楼台》剧目的呈现，对习惯意义上的晋剧演出样式有所突破，从音乐设计、服装设计、意境追求、人物心理活动到行为外化的表达等，均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音乐中加入了山西民歌、古琴音乐的元素；服装在注重厚重丝滑之感的传统服装设计的基础上，为主演加入了纱装、朦胧之感的、可以展现演员身段之美的元素；舞美则放弃了当代舞台有愈演愈烈之势追求写实倾向的大制作，将简约、意境、禅意等中国传统的美学追求，在舞台上尽情展现，使得舞台感更加空灵、写意感更加突出，成为了本剧的一个鲜明特色。最为重要的是，作为主演的郑芳芳，置身于这样的舞台，通过她的精彩表演，使得她所塑造的柔美人物外在形象和宁折不弯的人物内在性格形成鲜明对比，更加突出了本剧人物命运的矛盾冲突。

舞台上的判官净角和几个小鬼丑角的表现，能明显看到本剧学习其他剧种的影子，他们的出现，成为了本剧情绪的“调节剂”，成为了正义的化身。总体而言，《望海楼台》剧目是一部悲情戏，人们在欣赏之初，因有传统戏曲《打神告庙》的欣赏习惯，已经做好了“打神”的舞台水袖表达高潮的期待，但本剧却另辟蹊径，更加突出人物心理真实感的追求和舞台呈现的美感。这样的处理，更加接近当代人的欣赏习惯。本剧对提高自身的追求和善于借鉴其他剧种的建设行为，成为了本剧的另一个鲜明特色。而导演李慧琴特别在意对“情境”氛围的营造，又为全剧人物的悲情挥发，以及由此而展开的戏曲特技表演提供了令人难忘的时空舞台。

二、“心灵”的外化，擅长

绝活儿后的角色全面发展

作为第31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参赛剧目，全面展现主演的实力尤为重要。在《望海楼台》中，主演郑芳芳通过角色表现，完美呈现出了晋剧艺术的固有特色，表达出了自己的创新意识。她的唱腔，音色纯正优美、音域宽、表现力强，尤其是情绪前后对比的声腔表现，更是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这是郑芳芳扎实基本功的展示，是师承名门后的再发展，也体现了她对地方戏在当代持续发展的新思考。

实际上，作为由经典传统戏改编的《望海楼台》，如何继承守护传统，并在此基础上贴近今天的观众，是本剧主创团队共同关心的问题。我们看到，本剧的艺术总监谢涛、编剧张喜明、导演李慧琴、作曲孟文，这支目前山西戏曲的高水平组合团队，一定是在精心论证后，才推出了《望海楼台》这样一部可以让角色全面发展的地方好戏。

优秀的青年演员郑芳芳，曾经排演过《杨门女将》《祥麟镜》《白蛇传》《杀惜》《见皇姑》《麻疯女传奇》《武松杀嫂》《盼》《香魂女》《打神告庙》《杨门女将》《朝阳沟》《王家大院》《暖冬》《如意娘》《杀庙》《打虎记》《金断雷》《大唐女人》等多部新创、移植或传统剧目，塑造出了多位不同时代的旦角行当角色。她悉心揣摩自己扮演的每一个人物形象，走入人物的心灵深处，融入舞台角色，在舞台上尽情展现。这些剧目在为她个人获得多项荣誉的同时，也为她所塑造的不同人物形象、为她出演《望海楼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本剧中，我们听到了郑芳芳时而委婉优美、时而慷慨激越的唱段，看到了郑芳芳时而贤淑平和、时而疯狂激愤的表演，充分感受到了郑芳芳这位唱念做打俱佳的好演员在一部戏中的尽情发挥。喜欢戏曲的人都知道，曾经的四大徽班都有着自己最擅长的一面，如“三庆的轴子，四喜的曲子，和春的把子，春台的孩子”，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凭着自己的独门绝活，传统的戏曲班社可以养活一个团队，那么，今天的舞台，随着交流学习的便捷，独门绝活不再是一个可以“吃遍天”的招数，尤其是在艺术的舞台上，人们更看重的是综合能力的体现。论及演员，则是全面艺术的呈现，而不是展示某一绝活就可以在舞台上站稳脚跟。在郑芳芳身上，我看到的是她综合实力的呈现，看到的是当代演员塑造舞台人物形象由内而外的自信流露，看到的是当代人对舞台人物的理解和表达。剧目所呈现的是人物丰富的内外兼备的全面性，而不是某种传统炫技手法的单项表现。在本剧中，我们看到，郑芳芳将异常复杂的悲情心灵外化为含着愤怒的水袖，外化为含着深沉意蕴的古琴，也外化为一汪海水，一座幽空的海神庙里的游魂，由人及鬼、由心及魂，可以说郑芳芳在晋剧舞台上，塑造出又一个全新的“打神告庙”形象。

三、传统艺术主题思想和话语的当代表达

人们评判一部好戏的标准是什么？习惯性是以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为基础，那么，在《望海楼台》这部戏中，我们看到了什么？我们为郑芳芳的精彩表演而感到惊喜，为晋中市演艺有限公司创新性的排演而欣喜。那么思想性呢？传统戏的思想性到底该如何把握？尤其是涉及到传说中的鬼神，在舞台上又该如何呈现呢？我们看到，《望海楼台》这部戏在剧目的最后，编导团队以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最终惩治了背信弃义的王魁，这样的处理，安慰了观众的欣赏习惯，也突显了本剧时代性的浪漫表达。再进一步追问：这部戏的思想在追求什么，誓言？守诺？坚贞？表面上看好像是这样，但我觉得，本剧的思想性更多体现的是普通民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就是一介草民，或深陷泥潭的烟花女子，也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她为之奋斗、为之抗争、为之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一点正是本剧当代表达的最动人之处。无论是丫鬟小翠，还是家院王忠，哪怕是老鸨儿，在看到敫桂英梦碎的时候，他们的内心也是对美好向往着的敫桂英的同情，这或许就是人之本性的良善和对美好生活的本能追求。

从“问神问庙问大海，问波问浪问涛声，问命问世问天地，问己问人问凡尘”的“四问”，到“敫桂英劈开浪头愤打琴，断魂女声讨贼子向天鸣”的精彩唱段，我们看到了一名弱女子敢于战斗的决心和行动，我们在感慨郑芳芳深厚功底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舞台人物敫桂英向我们表达的深刻思想。在功名利禄中抛弃了自己初心的王魁，等待他的必将是正义的、永远挣不脱的枷锁，不管是现实中的刑罚，还是浪漫中的鬼神之力，都将是抛弃初心之人、背信弃义之人的必然结局。

总体上看，由郑芳芳主演的《望海楼台》剧目，是一部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舞台佳作。期待戏曲舞台能挖掘出更多像郑芳芳这样全面发展的优秀人才，希望有更多有思想深度、有艺术表现力、能满足观众日益增长的欣赏水平而打造的精品剧目立于舞台。

本文由李娟通联，图片均为《望海楼台》剧照，由记者张浩亮、通讯员龚文新提供。本文作者系山西省艺术研究院戏剧曲艺研究所所长。